私设如山,文笔稚嫩,剧情狗血小言。
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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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月影寂寥,冷寞宫墙,深庭小院。
曳曳灯火斑驳的光影,浅浅落在他身上。
龙牙专注的捧着釉色白皙的瓷瓶,他双手温柔,如同在抚慰亲爱的恋人;神情却肃穆,微微皱起的眉头昭示着他的苦恼。
不对,不对。这花色纹样,还差了几许。
这个角落,应用何种技法,方能和谐精美,圆融如意呢?
他愁的紧。
“此处混水皴开如何?长烟辽阔,更达意境。”
一个温柔而明丽的女声。
是一个美丽的少女,她起初安静的坐在龙牙身侧,此刻却突然开口,语气平稳无波,无端又带几分自信的笃定。
龙牙转头看向身侧的少女,又转回瓷瓶,凝视半晌,又举起瓷瓶推远,细细端详,终于展开了眉头。
确实适合。
“还是绫姑娘厉害。”
他笑着说。
身旁的绫姑娘有些得意的吐了吐舌头。
龙牙与绫姑娘的初遇,是在三个月前的七夕夜。
那日,举国上下,歌舞升平,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君王大赦天下,宫中之人皆可外出省亲。
龙牙身为宫廷匠人,在外无亲无故,仅有三两个同为匠人的朋友,也都各自离去,探望妻儿。
他就索性留在宫中。
虽说是大赦天下,王宫内几乎可自由穿行,但许多地方也并不是龙牙这种下等的工匠身份能够涉足的,所以他仅仅是抱着近期正雕铸的,为公主和亲准备的青花瓷瓶的胚子与其图纸坐到了御花园的偏远角落。
他先是小心翼翼的将瓷瓶安放好,再转过身,铺展开架势。
他展开图纸,摸出碳条,头疼的在图纸上勾勾画画。他眉头紧皱,神情肃穆,专心的忘却了身边的一切。
“你在绘制图纸吗?”
一个清亮,明丽而温柔的女声。
龙牙几乎是一个激灵的转过身去,抬头便看到了那位月下的女子。
如何去形容?
龙牙读过的阳春白雪有限,但在他看到这女子的一瞬,他竟仍能想出“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耀秋菊,华茂春松。”这样的精致词句。
只是一瞥,就让多年只为青花瓷的男人,心弦大乱。
月光醉人的有些过分,她轻柔的拂过那美丽的少女,将她优美的轮廓恰到好处的勾勒,那动人的曲线霎那间就让龙牙脑海里灵感如飞瀑迸溅。
炸成蓬勃水花。
“……是的。”
男人不常开口,所以就连回话也显得有几分吃力和无措。
“这……这是青花瓷……我是工匠……这个……花纹……我…你……”
他一会儿指指这个,一会儿又点点那个,说到最后,连自己也有些晕眩。
“噗。”少女噗嗤一声,捂着嘴吧蹲到他身旁,丝毫不在意形象和男女之别,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着龙牙:“你怎么说话都不大利索啊。”
“我——”龙牙有些着急,想要好好解释,抬眸却看到少女戏谑的眼神,忽的几分气恼上头,于是索性摇摇头,赌气似的偏向另一方,喉中似乎还若有若无发出了一声轻哼。
“诶!”少女自来熟的挽住了他的手臂,讨好般的摇了摇:“你别生气呀,我开个玩笑!我叫绫,你可以叫我绫姑娘。你叫什么呀?”
看这熟练的撒娇,估计是个很受长辈喜爱的女孩儿了。
“……龙牙。”
龙牙不情不愿的转过头,直直对上了少女澄澈的眸子,仿佛撞上了一湾秋水。他于是心软了,再难对少女有半分的不满,只留下满心满眼的怜惜与喜爱。
绫姑娘笑嘻嘻的唤到:“龙牙!”
脆生生的呼唤,让龙牙不由自主翘起了嘴角。
“这个是青花瓷的图纸吗?这些花纹可真美!这里的纹样是有何由来吗?”
绫姑娘很快将注意力从龙牙转移到图纸上,好奇宝宝一半连珠炮发起提问。
“是这样的……”
龙牙有些无奈,却还是温柔又耐心的对着图纸,一一为她解答。
此夜灯火通明,却不及月色如水,淌入心扉,温婉纯净,美的令人心醉。
二
自那日过后,龙牙便常常带着图纸来到这个隐秘的小角落,而绫姑娘也每次都如约而至,和龙牙一起,看着他一点一点完成创作。
“君之双手,如有天赐神助,世间灵妙,全然汇聚于此。”
绫姑娘总是这样赞美着龙牙。
龙牙性子有几分腼腆,于是每一次他都会红着脸低下头。
也不知是因为何故。
龙牙擅长绘制花纹,做青花瓷的匠人,画工总不能差了去。花鸟虫鱼,山山水水,他都能勾勒得惟妙惟肖。
由是触类旁通,对于人物绘画他也有几分造诣,尤其是为了学习波斯的纹样,他对西域绘画也有所了解。
所以当绫姑娘提出让龙牙为她作一幅肖像画时,龙牙并没有拒绝。
于是在那个宁静的秋夜,在弥散着丹桂雍容芬芳的花园之中,他们点起两盏灯,于月下,于花前,铺开画卷,细细描摹。
龙牙心底藏了多少情绪,就画出了多少柔婉。
绫姑娘微笑着端庄静坐,清丽而馥郁,无声绽放着,让观者为之目眩神秘。
龙牙心跳的有些快。
他手中握着最纤细的笔,那么轻柔的,谨慎的,一笔一笔勾勒着。末了,却又觉得太过轻浮,于是顿了顿腕,又压下几笔重色。
心底的情绪几欲喷薄而出,却又被他紧紧扼住,于是他举棋不定,犹豫不决,大汗满头。
灯光和月光,一个暖软,一个薄凉。他们虔诚的环绕在少女身畔,宛如最忠实的护卫,守护着不食人间烟火的圣洁女神。
龙牙终于停下了笔。
“这是我?”
绫姑娘迫不及待的从龙牙手中接过画作。
“这就是……龙牙眼中的我吗……?”
绫姑娘眉眼弯弯,喜悦的情绪几乎就要满溢。
“是的。”
龙牙点头。
“在我心中,你就是这样的。”
无瑕。
胚子已经印好了,里釉也荡得匀称,接下来就是需要上笔描摹了。
龙牙研究了三个月的纹样,终于是要开始动真格了。
绫姑娘在审美方面有独到的见解,她明明是天真无邪,纯洁烂漫;到了这方面,却如同美艳的解语花,通达人心,明解深意,每每能令龙牙恍然大悟,豁然开朗。
他们二人如朋友般相处,彼此并无多少顾及。心头似有别样情绪,却也不约而同将其抑制,只余淡淡暧昧,悄然萦绕。
也因而,他们默契的没有过问对方详细的身家。
龙牙自己明了,他身世并无甚特殊。茫茫天地,孑然一身,惟余一手家传手艺,却也并不出奇。但若被人刨根问底,必然还是有些个秘闻不可为外人道出。
所以绫姑娘的玲珑通透,让他舒适且愉快,于是他即使对她的身份有所怀疑,却也并未点破。
她的学识气度,并不似一般宫女。
但,当绫姑娘带着一分愁绪地告诉他,自己是公主时,龙牙还是成功的愣住了。
公主,平绫公主。
即将要出使极寒高原的乌思藏和亲的平绫公主。
乐正绫。
龙牙的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千言万语,几欲喷涌,却在咽喉处被死死锢住。它们挣扎着,彼此纠缠着,又淌回胸腔,发泄似的胡乱冲击,沉郁的痛楚让龙牙咬紧了牙关。
“公主陛下……”
龙牙一字一顿的挤了出来,艰难得如同在受刑。
“莫要这般称呼我。”
绫姑娘手心攥在胸口,微微低下头,用仰视的角度忧伤地看向龙牙。
“我不想与你这般生分……”
她又垂下了眸。
“你此时告知于我,意欲何为?”
龙牙抬手架在她的肩膀上,神情是只有在对待挚爱的作品时才会有的肃穆。
“三日后,平绫公主就要为了两国相和下嫁乌思藏。”
她的声音亦是不同以往的沉静。
“不知那羌水和赤岭,会是何般光景了。”
她低低笑了一声。
“你真的想去吗?”
“你真的愿意离开故土吗?”
“你真的愿意……离开故人吗……?”
“我不知晓。”
绫姑娘再也没有来。
这三日,龙牙度日如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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